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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散

刘阡渝

 

     天还未完全亮的时候,灰蒙蒙的炊烟已经笼罩了位于泉水村里的这幢小瓦房。虽是老旧的小瓦房,但也不会破破烂烂。土黄色的墙和木质的门窗透露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年代感,但起碼沒有什麼破洞。朦胧之中,一个女人在厨房里提着大勺,对着一口大锅施展十八般武艺。

   女人每天都要与公鸡斗勤快,日日起得比报鸣的鸡还早;除了给她的丈夫做早饭,还得把那几个大嗓子给喂了,免得它们叫个不停。她除了有一手好厨艺,打扫卫生、洗衣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,把家里的一切事物都安排得井井有条。作为一名妻子,她被认为是泉水村里的典范。

  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。大家也都这么称呼她。

    “阿德,咳咳……吃饭……咳……了,快起来——”女人边说边走进屋子里,看见她的丈夫还在炕上呼呼大睡。

   房子里的布置当然算不上豪华,却也能看出两人对生活的小心思。长长的木沙发上放着几个薄薄的软垫子,那是她自己用旧床单和村里摘的棉花缝的。可是她的手艺算不上好,做不来这种缝缝补补,软垫子上扭扭歪歪的针线就可见一斑。窗帘也是用旧被单做成的,上面还有几朵大红花儿。由于洗的次数多了,那抹红早就不像开始那么鲜艳,但始终为这个家增添了一抹色彩。桌上的碗摆得整整齐齐,细心一看,原来筷子底座是用树叶和牙签折成的。小小的杯子里还装有自家泡的甜米酒。她丈夫每天早上都要来几小口,说是喝了好干活儿。柜子上放着几个罐子,里面装的不是腌菜,而是女人清早摘回来的芒草。天花板上挂着几只红色的灯笼,那是他们十多年前结婚时邻家送的,倒也没舍得丢。

   过了一会儿,男人终于醒了。他看着女人忙碌的身躯,还能听见她时不时的咳嗽声,皱了皱眉。他掀开被子,一边穿衣一边说:“阿秀,你不用这么早起来的。你身体不好就别多折腾,这些事儿我来做也行。”阿秀轻轻笑了笑,嗓子还带着浓浓的鼻音,“得了吧你,我都习惯了,再说也不辛苦。”说完就把刚刚做好的早饭放在桌子上。

   早饭是一贯的白粥、咸菜和包子。阿秀舀了两碗粥后,阿德才打理好自己。热腾腾的包子及扑面而来的米香,让这间房子更暖了。虽然这顿早饭不丰富,但两人也是吃的津津有味。

   阿德今年四十七岁,可外表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,还利索得像个年轻人,上山打猎、下田种地都是小菜一碟。阿秀也已经三十岁了,她并不是特别漂亮,脸色一直都很苍白,身子也非常瘦弱,十几年的农村生活在用另一种方式折磨着她。虽然阿秀算不上漂亮,可那一双大眼睛特别惹人疼。阿德爱极了阿秀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。他闲来无事就喜欢摸阿秀的眼睛,但总是被调侃,说是又要帮眼睛做按摩了。但是阿德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,以至于每每被阿秀调侃的时候,他总是笑笑不说话。

   阿秀喝粥喝到一半就放下了碗,望着眼前的白粥径自发呆。阿德看她这副模样,也不说话,只是在心底叹了口气。他把碗向前推了推,示意她继续喝完。

     “快喝,都凉了。”阿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。

   阿秀没理他,只是低着头,不停地用手搓着衣服的下摆,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想把这件衣服给扯烂了。

     “那件事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阿秀低低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 “阿秀,我不是不同意,只是你看咱们现在的环境,哪还能让你……”

     “借口!你分明就是不舍得你的钱!你就是不想让我出去!”阿秀一贯温柔的脸此时变得有些狰狞。那双眼睛闪烁着阿德看不懂的东西。

    阿德闭口不言。他的确不懂阿秀为什么这么坚持。

     “阿德,你就忍心让我这样下去么?我真的觉得还有希望的!我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。更何况我知道外面的……”阿秀急切地辩解。

   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了阿德,阿德直接打断了阿秀的话。“好了!别想这么多了,先把粥喝完。我等会儿上山,今晚想吃什么?”阿德边说边去准备他今天打猎要用的东西。他想着阿秀最喜欢吃兔子,决定待会就打几只野兔回来。

   阿秀还是坐在那儿不动。她盯着阿德面前的空杯子和空碗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她其实知道阿德在害怕什么,她也想好好解释,但阿德却总是不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 阿德坐在她对面,掏出一根烟,点火。俩人都不说话,只有烟雾弥漫。

        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谈起这件事,但似乎每一次的结局都差不多。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大吵大闹到现在的无言以对,也没得出个所以然。阿秀心里很不是滋味,但脸上却是十分平静。她已经懂得如何在阿德面前伪装自己了。

     阿德看不太清阿秀确切的表情,只觉得阿秀的脸色十分沉重。或许是蔓延在两人间的白烟令他看错了吧。此时好像又出現了两个人对坐喝粥的畫面,又好像不是。等烟快燃尽的时候,阿德也准备出发了。他看着一动不动的阿秀,开口想说什么,但最后还是沉默地离去。

  面前的那一碗粥,早已凉透。

 

   太阳快下山的时候,阿德果真拎着几只野兔回到了家 。阿秀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。

   阿德有个习惯。吃过晚饭后,他总会抓几把瓜子和花生,喝着小酒,在院子坐一会儿。阿秀是不喝的,她就待在一旁,看着阿德一口口地喝完,再帮他添上新的酒。

   今天也不例外。

   今晚的月亮特别亮,就像一张圆圆的大镜子,映照这世间的一切。凉爽的风掠过这个小村庄,带走了一丝丝快令人感到窒息的闷热,还扬起了地上的些许尘埃。泉水村的泥土十分奇特,就算是晴天,也充满了雨天过后的那股奇特的泥土香。阿秀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种味道,这种青草和泥土互相结合再发酵的芬芳。小石子也蹦蹦跳跳,向着不​​知名的远方奔去。远处的山和树木却选择把自己藏起来,想和这片黑夜融为一体,但藏不住树叶迎风起舞的脚步,也藏不住在树枝间来回游荡的萤火虫。点点的微光点缀着浓重的墨,吸引了一只只的蝉。夏季的蝉特别活泼,随着沙沙的树叶声,它们也愉快地聊起来,与夏夜的风一唱一和。坐在院子里的阿德和阿秀在这片黑夜里十分显眼,却也意外的和谐。

     阿德一口一口地喝着,不知不觉就喝了十多杯。不知为何,他觉得今晚的酒特別醉人,也觉得今晚的夜色更美。

    “还要再来一杯吗?”阿秀扬了扬手里的酒壶,说着就又往杯子里添了一杯酒。

    阿德似乎喝多了。他没有回答,只是摇摇晃晃地向阿秀走去。此时此刻,眼前周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虚幻的、重叠的,他唯一能看到的,就只有那双眼睛,那才是他真正的方向。当他终于摸着了阿秀的眼睛,才觉得整个世界安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 扑面而来的酒味让阿秀不太适应。阿秀平日里就不太喝酒,阿德也很少喝成这样。

     她试图用自己的手拨开阿德的手,却没想到正好被阿德紧紧扣住了。

     “嗝——”阿德打了个长长的酒嗝,“阿秀……嘿嘿……你真……真好看……”这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男人,终于在今晚,借着醉意,说了一句最浪漫的话。就算是在他们结婚那天,阿德也没这么“明目张胆”过 。

  阿秀突然就脸红了。

 “阿秀,你听我说,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。我们会一直在一起。你要相信我。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。”阿德突然舌头不打结了,像是从来没喝过酒一样,特别正经。

   阿秀看着他,发现他的眼神依旧没有聚焦,看来阿德确实是醉着的。

   果不其然,阿德下一秒就破功了。“嘿嘿……阿秀,我,嗝——我最喜欢你的……眼睛了。你每次——每次看着我的,嗝——时候,我都不知道…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……”阿德自顾自地说起话来。

     阿秀听着,心里有些不忍。“你醉了。”阿秀说道。

  “我才没醉呢!嘻嘻……”阿德像个小孩子一样笑着,“你看,我不是……不是抓住你了吗?”

 “你真的醉了。”阿秀不敢看阿德,她的眼角似乎出现了什么。

 “没有——没有——”

 “我扶你去休息,好吗?”阿秀此时的声音异常温柔。

 “我……我不用休息!我就要——就要呆在这里!”阿德突然甩开阿秀的手,然后把头埋在阿秀的脖颈处。不知为何,阿德感到脸颊湿湿的。

 “咦——下雨了……吗?为什么这里有水?”阿德很疑惑。

     阿秀吸了吸鼻子,没回答他。阿德此时正趴在阿秀的肩上,阿秀摸着阿德的后脑勺,有一下没一下的。她看着地下这片属于泉水村的土地,似乎决定了什么。

     阿秀拍拍阿德的肩膀,示意他先起来。不顾阿德拖拖拉拉的动作,她径自扶着阿德站起来,然后带着他慢慢地走回屋子里去。

     她轻轻地帮阿德脱了鞋,然后把他放在炕上。她微微抬起阿德的头,调了调枕头的位置,让阿德睡得更舒服,再帮他盖上被子。她看着阿德,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,泪水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地落下。她捂住嘴巴,拼了命地不让声音传出来。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,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,晕厥过去。

   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阿秀在心里对自己说。不能再浪费时间了。

     她拿起藏在衣柜里的一个背包,转身就冲出家门。

       阿秀的影子在月色下被拉得越来越长,越来越长,直至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  恍惚之中,阿德似乎看见阿秀在为他忙前忙后。他唤了阿秀一声,得到的是阿秀一个温暖的笑。阿德也笑了。

     “阿秀,你知道吗?其他人都太坏了,一个二个的都跟我说你的病是治不好的。”

     “隔壁家的阿福,瘸了脚的那个。他跟我说你这是进村前在外面惹的,说是活该。我当时气得就打了他一顿,谁都不许说你坏话!”

     “还有那个李大爷,就是老婆死了好多年的那个。他竟然跟我说什么诅咒?他竟然说你这是被下咒了!还是说什么村里的女人都逃不过这个命运,真是疯疯癫癫的。我才不跟一个疯子计较。”

    “村里的医生都太没用了,怎么吃了这么多药都不见好呢?等我明天去找他们算账去。”

    “阿秀,我好害怕。”

    “我好害怕你就这么……我更害怕你一去外边治病后就永远都不回来了……”

    “你肯定不会回来的,不会的……你本来就是从外边来的……”

    “你肯定早就想出去了……”

    “……”

    “阿秀,你说……这诅咒是不是有可能是真的?不然你吃了那么多的药,怎么都还没好呢?”

     “……”

     “阿秀,你怎么不说话?你——你是不是生气了?”

     “阿秀,你别生气。”

     “阿秀,你说说话。你说说话呀,阿秀。”

     “阿秀,我前几个月去山上找了巫婆。她也跟我说她没有办法治好你……我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 “我一直求她,一直求她。我天天上山去求她。她不得已就给了我一块木头,说是到时我就知道怎么做了。”

     “阿秀,我真的已经……想到办法了。”

      整间屋子里都是阿德的说话声,也只有阿德的说话声。在月光中,他仿佛看到了阿秀温柔的脸,看着看着,又再次熟睡过去。

     阿德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。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疼得快要炸开。“阿秀——帮我倒杯水。”

     “阿秀——阿秀——你在哪儿?”阿德大喊了几声,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。

     阿德看着炕的另一边,被单及其平整,毫无皱褶,就像从来没有人睡过似的。

     他有点不安。

     阿德连鞋都不没来得及穿,就直接跳下炕,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 厨房、院子、厕所……

     没有,都没有人。

     “阿秀,你在哪里?快出来!”阿德不停地喊道。

     就在此时,阿德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。他连忙跑回屋子里,拉开衣柜。果不其然,曾经属于阿秀的衣服都不见了。他还不死心,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盒子。同样地,阿秀的证件也全都不在了。

      阿德从未预料过有这一天。应该说阿德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件事了。

      阿秀是被人贩子带来的。刚到泉水村的时候,她才十七岁。她一开始也的确有过反抗和逃跑的企图,但过了那段时间也就淡了这份心思。加上阿德是真心爱护她,于是慢慢地,两人就培养出了感情。阿秀的身体从小就不好,不知为何成了人贩子的对象,因缘巧合地来到了泉水村。阿德知道阿秀的身体状况,也没逼着她生孩子,一直都很疼她。阿德以为他们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,可是天意弄人。

    阿德望着周遭的一切,整间屋子都被他弄得一片狼藉。突然,一个小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。他猛地扑过去,发现是一块木头。这正是巫婆给他的那块。

    此时的阿德就像一只临发疯的狮子,隐忍而愤怒。因为宿醉,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。他的头发也乱糟糟的,身上的衣服也松垮垮的,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。他用颤抖的手握着那块木头,不禁流下了眼泪。

     他仰天长啸:“为什么——为什么——”

 

    “等她真的不在这世上了,你就把这块木头烧了。这块木头总共要烧七天。你要记住,你必须在一个密封的环境下进行,不能让别人闻到任何烟味。等过了七天,你就会看见你想看见的人。”

 

    阿德突然记起来了巫婆的话。这块木头的原意是让阿德在阿秀去世之后烧的,只要闻着这种木头的烟七天七夜,那么阿德的灵魂就能追随着阿秀而去。

     阿德是多么的的想和阿秀在一起。他不舍得让阿秀自己一人。

    “不——现在这块木头已经失去它的作用了!”阿德大力地把这块木头往门外丢去。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块木头,狠戾的目光就像要把它粉碎。他不想再见到这个东西。每每看到这个东西,他就仿佛看见阿秀决然而去的背影。他是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?

       阿秀背叛了他。

  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会这样……?”阿德不停地问道。随后而来的便是他极力想止住的呜咽声,断断续续的哽咽让人听了也替他感到难过。

    在一片狼籍的房间里,他是那么的渺小,周围散落的杂物似乎也在嘲笑着他。他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,虔诚地祈求自己的妻子能够回来。

    可是阿秀再也没回来过。

 

    转眼间,三年过去了。

    泉水村还是泉水村,没有因为阿德和阿秀两人而发生什么变化。但那一幢小房子,始终还是不同了。

    外墙和砖瓦被重新加固,再涂上了一层新的油漆,去掉了那种久远的年代感。房子里,炕上也换了新的被单和床单,颜色是淡淡的绿色。窗帘是白色的,阳光就这么直直地透射进来。天花板也没有了任何吊饰,之前挂上的灯笼也不见了。罐子里摆着的不再是金黄色的芒草,而是新鲜的花儿。

    要说到最大的不同,还是婴儿的那一阵阵哭啼声。

    阿德的孩子今天刚满一个月,是个带把儿的。他左手把孩子搂在臂弯里,右手拿着个奶瓶,小心翼翼地把奶嘴放进婴儿嘴里。听着“咕噜咕噜”的吞咽声,阿德心里特别满足。

“阿德,你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。”一个女人躺在床上,对着阿德说道。

    她不是阿秀。

    这个女人是隔壁村的。透过一年前的一次偶然的饭局,俩人认识了,加上对彼此的观感也不错,就决定在一起了。没过多久,她就为阿德生了个大胖小子。

    阿德把孩子递给她,看着她温柔地拍着孩子的背,看着她对着孩子慈爱的笑脸,觉得这就是莫大的幸福。

   “咚咚咚——”敲门声打断了这一温情的场面。

    阿德开了门,发现是从附近小镇里来的警察。

 “警察同志,这是——”阿德讶异地问道。

  “请问你认识黄秀梅吗?”警察说出了阿秀的名字。

  阿德心头一震。他已经三年没有听别人提起这三个字了。阿德努力按压住他的情绪波动,强装平静地回答:“我认识——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
  警察瞄了瞄阿德一眼,接着说:“我们在附近的山上发现了她的尸体,经过DNA比对和她的随身证件,我们找到了你……”

   天旋地转。

   阿德此时就像是被定住了的小人儿,他全身光裸,毫无防备地站在山下,看着山上的大石飞快地滚下,张牙舞爪地要取他性命。

    山上。

    尸体。

    ……

    一块一块的大石毫不留情地打向他。

    一块一块的大石又把他推回现实。

    阿德终于找回了自己,可是声音十分暗哑,他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:“警察同志,你——你说什么?”

    警察只得接着解释:“你们村有人向我们报案。他在东边那座山打猎时发现了一具尸体。”

    阿德甚少去东边的山捕捉猎物。

“我们在这具尸体旁边发现了她的身份证,经过对比后,发现你们有婚姻关系。所以来通知你一声。”

    还没等阿德做出任何反应,警察又接着说:“死因是——营养不良。她有长期慢性病,再加上得不到适当的治疗。你——节哀……”

    阿德此时真的呆了。怎么会这样呢?他完全无法说出任何话来。

    警察来的目的似乎就真的只是通知阿德一声,他们带到了这个消息后就离开了。

    时间似乎停止了。

    没过多久,阿德开始自言自语。

“不可能的——不可能的”

“她明明就是去治病了,怎么会待在山上呢?”

“不会的,你们一定是在骗我!你们为什么要骗我!”

    阿德歇斯底里地向门口吼道。可是那里空无一人。

“阿秀——阿秀——”阿德的哀嚎让女人和孩子都吓了一跳。

    女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孩子也在此时嗷嗷大哭起来。

    她束手无策,只得叫唤阿德。“阿德,你快过来,孩子哭得厉害——”

    阿德没听到周遭的一切。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警察刚才说过的话。恍惚间,他又好似听到了另一个声音。

 

  “一对苦命的人儿哦。她为了不耽误你,宁愿就自己这样去了。你说那块木头没用,谁又能预料到呢?”

 

        是三年前的那个巫婆!是她!

        忽然间,阿德明白了一切。

        阿秀没有背叛他!是他,是他害了阿秀。

        他这种人,怎么还配说出要永远跟阿秀在一起的话呢?

“我不是人——我不是人——”阿德哭叫着,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跑去。

“阿德!你去哪儿!”还在屋里抱着孩子的女人试图向门外追去。可是孩子哭得越发厉害了,女人只能慢打消这个想法。

    阿德发了疯搬地向东面的山跑去,他的背影有着一股一去不返的决然。

   留下的,就只有他疯狂的笑声和言语,回荡在这大山之中。

 “哈哈哈——哈哈哈——是我!”

 “……”

 “我害了她!我害了她!”

 “……”

 “阿秀——我来了。”

 “……”

 “你来接我了,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