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靠在栏杆上,背后是一片汪洋。我尝试掩饰住内心的狂喜,至少不要一个人大笑出来,让别人以为我有什么毛病。我转过身看向大海,我虽然不是特别清楚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里,但我知道它肯定会把我带向一个我未曾体验过的天堂。
这是我人生唯一一个如愿以偿。
我自记事起就住在码头旁。我的妈妈是一名水手的妻子,妈妈以前常跟我讲,她和爸爸刚生下我时居住的小村庄是多么的美丽安详。可父亲有一次出海后便再也没有了音讯,母亲便把家迁到了码头旁,虽然破了些、吵了些,但方便她在城里找父亲相识的人介绍一份工作,同时也隐隐期望父亲有一天能出现在码头,她就可以第一时间去迎接他。我对父亲向来是没什么印象,他从来只出现在母亲讲的睡前故事中。母亲说他高大英俊,是世上最棒的丈夫、父亲。但我觉得,一个合格的丈夫父亲不可能在妻儿的生命中缺席这么久,但我从来不曾跟母亲说过。母亲忙于工作,早出晚归,但也仅仅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生活,没精力也没时间顾及我,我便一个人浑浑噩噩地长大了。
我自小在码头旁,习惯于见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。躲躲藏藏的偷渡客,晒得黝黑的水手,他们搂着的奇形怪状的便宜妓女,来码头提货的商贩,贼眉鼠眼望着四周的小偷,骂骂咧咧喝醉了的警察,这些编织了我的生活。我善于跟他们打交道,偶尔会有机会混一点好处。他们虽然常叫我小少爷,但其实心知肚明我是个寡妇的孩子,估计是看我长得干净又漂亮,常叫我忽悠一些外地来的有钱人住进码头旁贵的不可思议的旅馆,完事了他们从旅店老板那拿一把一把的票子,而就扔给我几个硬币。除了这些下等人,自然也有很多老爷,坐着船满世界乱跑。我对这些人格外关注,时间长了也能认出几个常坐船出海的贵人。我虽然是个小孩,但长得跟码头格格不入,人们很难不注意到我,估计是我看着乖巧,渐渐的会让我忙帮提个行李,给的报酬远比那些下等人给的优渥多了。
老爷们引人注目这自然不必说,但其中有一位对我来说格外特别。我第一次见他应该是在六七岁时,那时的他在人群中格外扎眼。那位老爷生得英俊,眼睛蓝得透亮,就像晴空万里下的大海。金发严谨地向后梳着,那天他从船舱踏出来,走到阳光下,码头旁所有目光都离不开他。更何况,与他同行的是一位东洋女人,头饰繁复得让人眼花缭乱。在我们这个地方,异国人本身就少得可怜,如此扎眼的老爷在拥有一个异国妻子,那无论走到哪他们都会是城里人议论的中心。那天我完全忘了抢着去给他提箱子,被另一个脏兮兮的小毛孩抢先了,我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位老爷与东洋女人挽着手坐上了车。
后来我常看见他。有时候是他自己离开,有时候是送那个东洋女人走,除了第一次,之后每次帮他拎箱包的都是我。过了一段时间,他当上了爸爸,他们一家三口坐船一起出游是家常便饭。他的女儿极其可爱,或许因为有东方人的血统,她的五官更为柔和,但也不像她母亲那么扁平。一头浓密的黑发打着卷,眼睛和他父亲一样,是那种浅浅的蓝。她是常笑着跟我打招呼的人,我也悄悄给她递过几个糖果。有一次被她父亲看到了,那双蓝眼睛扫过来,我顿时不敢出声,呆呆地站在原地。那位老爷竟没有责骂我的意思,只是对我轻轻摇了摇头,这让我很惊讶,也有些不好意思,急急忙忙搬完行李,飞一般的跑走了。
不久后,他把妻女送上了船,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再来过码头。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,但偶尔还会惦记着他。我睡前常常跟母亲讲起他,讲他挺拔的身姿,对妻女说话时的语气,母亲听完总是会笑一笑,说她在城里的作坊也见过这位老爷,金发碧眼,但仍及不上你父亲,说罢又开始滔滔不绝父亲的往事,憔悴的容颜隐约露出一点甜蜜。
孩子长大得总是很快,我虽然只有十岁,但也能靠在码头的小生意赚上一点钱,母亲也不用再早出晚归了。可能这就叫天有不测风云吧,母亲刚卸下一些肩上的负担,生活刚刚好起来一些,转眼间就病倒了,短短一个晚上,走得干脆利落。母亲稍微存了一些钱,被我找出来给她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。父亲十有八九已经葬身大海了,我的母亲至少要有一个让我可以悼念的地方。我匆匆忙忙赶去教堂请牧师,打开门却看见了那位老爷——他穿的依然笔挺,坐在长椅上听孩子们合唱,听见开门声响看见是我惊讶地挑了下眉,似乎觉得我不像是会来教堂的孩子。这时相识的牧师听见声响刚好走过来,我简要地跟他说明了情况,他也爽快的答应主持这一场可以说得上简陋的葬礼。我离开教堂时回头望了望那位老爷,他仍然坐在那里看合唱团的男孩子轻声唱歌,一丝回头看我的意思都没有。
母亲走了,我还是在码头干这些零零碎碎的小活。但我心里想着不能一直这样,或许等我攒上一点钱就去市中心找一个住处,看看有没有作坊需要收一个学徒,好歹来钱稳定些。于是我开始动不动往城里跑,可惜没有作坊愿意要我,他们觉得我年纪太大,已经不适合再当学徒培养了,但我偶尔能帮人往码头拉一拉货物,过了一段时间也有几个固定的老板,我也能勉强保证自己的温饱。我偶尔还是能遇见那位老爷,他常常出现在教堂,每周他总要出现几次去听那个小男孩组成的合唱团练习。我觉得这很是奇怪,他的女儿定是没机会加入的,而且在这个城市他无亲无故,也不可能有个亲戚的小孩值得他每周这么跑来跑去的。我猜测那只有可能他有个私生子了,真是个幸运的小子,可以拥有一个那样的父亲。
我与他的第一次交集也是出现在那座教堂附近,我给老牧师送来了新烤的面包,刚出来我便被那位老爷叫住了。他叫我帮他把一封信件交给码头的邮局,给了我几个硬币,我就高高兴兴地走了。我悄悄记住了他来教堂的时间,提前一些在附近转悠,看他有没有什么活需要我去干,好在他也总是有信件叫我拿去寄,给的报酬差不多顶得上我给其他老板拉一趟沉甸甸货物的钱。又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道,老爷跟妻女的关系真好,总有写不完的信。他笑了笑挥了挥手,叫我赶紧去寄,邮局若是关门了下次就不再找我了。我急忙连声答应然后跑走了,走了几步我回了回头,看他站在教堂的门口,夕阳暖色的光打在他的金发上,他还在看着我,浅蓝的眼睛在阳光下多了丝温度,我有些看呆了,放慢了些脚步,结果差点撞上路过的老妇,我有些不好意思,头也不回的跑走了。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,我见到他的频率越来越高。久而久之,他竟给予了我少许从小就缺失的父亲的感觉,当然我觉得这跟我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帮他跑腿脱不开关系。我也开始向别人打听那位老爷,他现在住在郊区,白天看似无所事事,常常在镇子里闲逛,偶尔去打打猎,做一些老爷们都爱干的活动。他虽然看起来无所事事,但手头还是极为宽裕,有人说他家的大半生意其实在东洋,基本由他妻子打理,他就只是希望当个无所事事、安于享乐的老爷罢了。他的妻子在东洋也算不上什么名门贵族,只是个很精明的女人,在嫁给老爷前在生意场硬生生打拼出来一片自己的天地。那位老爷就是看上她这一点,才把她娶了回来,专门打理生意。他的产业是他父亲留下的,现在又由一个女人操持,也只不过是个吃软饭的窝囊废罢了,一个老水手醉醺醺地说。
我倒觉得无所谓,每次见到他我依然会觉得欣喜,他就是拥有这种天生的魅力。有一天我又遇见他,他竟然快步向我走来,对我说竟然你现如今在这里也没有了家人,打这种零工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而言实在是一种苦差事,要不要跟他几天后一同去东洋,他的生意场现在缺人手,看我干事学得快,做起来也快,就希望我愿意去帮衬。那里工作清闲些,钱给的也多,吃住都由他包,这对我来说都是极其诱人的。他说希望自己的场子里面多一些西洋面孔,而不是一味都是奇奇怪怪的东方人。我没有多想便同意了,那位老爷给的机会,我怎么能不好好抓住。他告诉我了一个时间,叫我准时在码头等他。我开开心心地回家简单打理了下我的东西,我全部的家当也仅仅装满了一个不大的布袋,里面装了母亲生前给我做的几件衣服,还有我到如今攒下的所有钱。那一天晚上我没能安稳入梦,我知道我的生活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,在东洋的生意场我说不定也能有一番成就,摆脱一直以来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。更何况,我和那位老爷同行,或许是他看中了我动作麻利吃苦耐劳,小小年纪就可以养活自己,或许是,他发现了我什么隐藏的才能。不管是哪一种我都十分高兴,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肯定,对于我这个从小没见过父亲的男孩,没有什么比一名受人尊敬的男人给我的肯定更值得自豪的了。
一夜未眠,天刚亮,我便在码头旁等着了,那位老爷也准时到了,他便带我上了这艘美梦成真的游轮。
阳光照在我的脸上,惊喜之后突如其来的疲倦侵蚀了我,我走回船舱内,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睡一觉。是的这位老爷竟然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,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,房间虽然不大,但有一张床跟一张小小的桌子,这对于我而言已经是来之不易的奢华了。这应该是那位老爷包下的游轮,一般没有去东洋的船会在那么早的黎明开出,穿上也没见到其他游客,除了船员,就只剩老爷、我、跟一个老爷的年轻管家。老爷的这个管家看着也就比我大个四五岁,个子很高,但十分纤细,皮肤白得像从来没晒过太阳。我平时从未见过他,想必是老爷不喜欢在外时旁边还跟着人,他应该只是照顾老爷的日常起居。刚上船的时候,老爷马上就回到了自己房间,只有他和我在甲板上。我想问问他关于老爷的事,关于东洋的事,他知不知道老爷究竟是做什么的。可他甚至没有正眼看我,光是看我向他走来,他就静静走开了。我也不是很在意,在码头长大的男孩最习惯的就是别人的白眼,我也没再想去找他,靠在栏杆上呆呆地看海了。
我虽然在码头长大,但这是我第一次坐船,摇摇晃晃得睡得很不安慰。感觉才躺下没多久,便传来了敲门声,那个年轻管家叫我去吃晚饭,我这时才惊觉,竟然已经入夜了。
我本以为管家会带我去后厨随便给我一点吃的打发我,但没想到他将我直接带入餐厅,让我在老爷对面坐下。饭菜一道道上来,我因为晕船并没有吃下多少,老爷似乎也注意到了,跟我说难受就不要吃了,早点休息,第一次坐船难免,过两天就会习惯了,说罢拍了拍我的屁股,让我回房间了。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疲乏,还是老爷的话给了我安慰,我沉沉地睡着了,一早起来也不觉得眩晕了。
我的桌子上放着一套新衣服,和一张老爷写的便签,估计是让管家夜里放进来的。老爷说既然为他工作自然不能失了体面,穿得得体一点是十分必要的,接下来几天会简单教我在生意场应该如何基本行事。我高兴极了,脱下了自己的一身衣服,小心翼翼地把它叠好放进包里,再去穿上了老爷给的衣服。这套衣服对我而言稍微小了些,背带短裤有一些短,白衬衣尺寸刚刚好,再搭上到膝盖的格纹长袜和一双黑色的皮鞋,我也多少有几丝小少爷的感觉。
简单打理好自己后,我去后厨要了一些早餐,吃完便匆匆忙忙去找老爷了。年轻管家给我开的门,我进去后他便退出去了。老爷在看书,听见声响抬了抬头,看见是我后便放下了书本,挥了挥手要我走到他跟前。我边走过去,老爷边开始笑,他说我的变化真大,完全看不出是个在码头长大的野孩子,我也笑了笑,谢谢了老爷给我的衣服。
他指了个椅子让我坐下,开始跟我讲东洋的生活。东洋说的是另一种语言,只有少数有文化的人才能听懂我们讲的话。不管是谁过去,只要是西洋人的面孔,在那里都能得到尊重。他给我的工作大概类似门童,跟我在码头没有什么特别大差别,无非就是忽悠客人入住,再去帮人家提着行李,这让我有点少许失望。但是,老爷又说道,我完全可以工作几年,等年长一些,也攒了一笔钱,完全可以在东洋得到一份更加体面的工作。比如去教东洋贵族家的少爷小姐们洋文,虽然看似简单,但接触到的都是上层的大人物,在东洋的前景可谓是前途无量。我听着,幻想着以后的日子,我或许可以从门童做起,得到周围人的信任,等我足够年长推荐我进入老爷的生意圈。我长得好看,学得快,动作也麻利,肯定能帮到老爷,能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也说不定,这样每天都能为他办事,为他解忧,这也不会辜负他把我带来东洋的恩情。老爷后面讲的什么我基本没在听,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未来的我如何帮助老爷解决各种问题。想必他也发现我有些走神,拍了拍我的脸叫我专注。我回过了神盯着他的蓝眼睛,蓝的像外面的天、外面的海,突然醒觉自己没礼貌地盯着老爷看了半天,回过神了羞红了脸。老爷没多说什么,拉过我的手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应是玩乐的年纪,亲了亲我的脸颊,便叫我走了。这一系列举动让我有些惊慌失措,我虽然明白贵族之间有这种礼节,但老爷不应该对我这个下人这样。但想起他看着我鼓舞的眼神,我又觉得释然了许多。或许是因为我打扮干净了让他心生喜欢,或许是他同情我身为一个孩子要为生存操劳,他这番举动对我而言都是极大的慰藉与鼓励。那晚入睡时,我回想起这个脸颊上的吻,心想如果我父亲若能陪伴我长大,那我每天都能获得很多很多个这种能给予人力量的吻。
那晚我第一次梦见了父亲,虽然说我不曾见过他,但我肯定那就是我的父亲。金发碧眼,身材高大,在船上常年日晒把他晒出了小麦色的肌肤。他挽着我母亲的手,站在码头上向我招手,我看着他的眼睛,竟然与老爷那双蓝得透明的眼睛渐渐重合。
很快的我们的旅程来到了最后一天,这些天天气有些阴,但是迟迟不肯下雨,空气里都弥漫着湿气。这些天我过得相当好,可以算是我不长的人生中过得算快乐的几天。每天基本上都无所事事,吃饭睡觉,再闲的话还会跟后厨的师傅们打一打扑克。年轻管家照样不理我,老爷也有几天没叫我,我有时能在甲板上见他在看海,我见我也会招呼我过去,搂着我的肩膀继续望着大海。不过更多的时间,我还是留在自己屋子里,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畅想我的未来。
第二天清晨就会到东洋的码头了,晚餐过后年轻管家罕见地敲响了我的门,他跟我讲老爷叫我去找他一趟。我快速的穿好衣服,准备去老爷的房间。没走几步路,那个年轻管家突然叫住了我,我回头瞧了瞧他,他的神情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怪异,他嘀咕了几句什么,我也没有仔细听,自己便跑走了。
我敲了敲老爷的门,老爷让我进来。他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穿得那么正式,仿佛随时要出去参加晚宴。他这次没让我坐下,他说明天就要到达目的地了,今晚要好好给我介绍一下我的具体工作。他让我走向他的梳妆台,对着镜子,他跟我说我的工作仪表是最为重要的,一定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姿态。我听着他讲话,眼睛却注视着他的梳妆台。这个小小的桌子很显然是被精心布置过了,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,虽然数日的航行已经让它稍有枯萎,但仍然为周围带来了些许生机。梳妆台上还有一尊圣母像,看来老爷真是个虔诚的信徒,常去教堂不说,连船上的房间都要摆上神像。最引我瞩目的还是一张家庭合照,老爷抱着他可爱的女儿,挽着妻子的手。这种东西方结合的家庭少之又少,那个东洋女人在我眼里还是十分怪异,但是这张合照却显得无比的和谐。我又开始隐隐羡慕老爷,是多么幸运的人才能又一个这样的家室,这样的出身,这样的容貌啊。
突然的一下,我被老爷按在了桌子上。我的头撞上了那个花瓶,花瓶打翻了,里面的水洒了一桌子,我的脸被按在了那些即将凋谢的花朵上。我想我做错了什么,惹得老爷这么生气,我急忙出声哀求,可是来也只是把我的头压得更紧,另一只手摸向了我的屁股。
后来我只记得我很痛,我看见有血流到了桌上撒的水里,我想这应该是我脸上的伤口。我从镜子里看见了圣母像,看见了全家福,老爷的女儿,这个黑卷发的小姑娘笑得是多么开心。我的还感觉到了一丝冰冷,老爷的左手掐着我的脖子,无名指的婚戒硌得我生疼。我呆呆的看着镜子,我的鼻子在流血,我的目光呆滞,背后的老爷看不清表情,但他一直掐着我的脖子,很紧、很痛。
后来我记得老爷拿手帕给我擦脸上的血,随后就叫我出去了。出门我看见了那个年轻的管家,他看了看我似乎想说点什么,但他什么也没说,转身就走了。
那晚怎么过去的我具体也不记得了,我只记得天蒙蒙亮时,我还在甲板,我看见了岸边,但我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。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年轻管家走到了我身后,你跑不掉了,他轻声说,到了东洋你太引人注目了,你跑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的。我满腹疑问,想再问问他,他却又转身走掉了。
船靠岸了,老爷亲自拉着我走下了船。东洋的码头一样是十分拥挤,老爷径直把我拉上了一辆车,关上了门。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车,但我丝毫没有任何激动,有的只是深深的疑惑,和一丝恐惧。
车停下了,老爷摸着我的头,说我很乖,以后也要这么乖,才可以有一个好的前途。他拿眼罩蒙住了我的眼睛,牵着我下了车。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我连一丝反抗也没有,可能因为他是那位老爷,他做的事是不需要怀疑的,我随他去做便是。
再次看到周围我在一个昏暗的房间,我坐在一张大得不可思议的床上,床边笼着红色的纱,屋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,很香但让人昏昏沉沉的,我想这就是东洋的香料,以前听码头的水手讲过 ,真的是十分好闻。老爷蹲下拉起我的手,看着我的眼睛,他说我的眼睛很漂亮,第一次见我他就这么觉得,蓝得深邃,像是远洋的深海,也是皇冠上的蓝宝石,不像他的眼睛颜色太浅了,仿佛一览无遗。我对他笑了笑,他站了起来走出去。我听见他在门外跟别人说话,但听得断断续续的,什么西洋小男孩,生得漂亮又乖巧,然后老爷走了,开门的是一个胖胖的东洋男人,他又是死死的把我压在床上,又是熟悉的痛感,难以呼吸,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。
黑暗中我看见了母亲,看见了父亲,他们逐渐离我远去。我回过头,看见了老爷,我害怕极了,向他冲了过去,他将我抱起来,说没事了没事了,以后你都不会再害怕了。我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,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。我不曾怪过他,我只是想他,想在他身边,不管以什么形式我相信我都可以很快乐。
只可惜,我再也没见过老爷。